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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GO/罗曼医生】罪行

阅读提示:

·断断续续写了四个月,结果只写出了预想的九分之二左右的内容

·十有八九不是很适合手机阅读(体验极差),故事不好看,人物极其ooc,剧情极其瞎扯,天雷预警!!!!!!!!!!!!(快逃!!!)

·罗曼医生/奥尔加玛丽中心向,无cp,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眼见自己从巨石底下掏出来的,仅有好似可拆卸的医用模具般的半截尸身,男人吓得脸色苍白,捂着嘴巴拔腿逃跑,还没能跑出管制室,就已靠墙大呕特呕。秽物沾满他的双手,溅落到他的衣裤和皮鞋上。医务室的主管医生一听呕吐声,连忙回头来看,他匆匆跟技术顾问交换眼神,快步跑到男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背,直到他将胃袋的食物吐得干干净净,这才适时的递上手帕。医生开口说: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受灾情况,帮助别人吧,抱歉,现在没法让你和平常一样回房间休息。男人虚弱的点头,说:我明白的,抱歉,医生,我可能没法在这里继续帮忙了。医生见他嘴唇紧绷成一条线,眉宇罩上沉重的灰暗,便知这个男人已经无力面对眼前这一切,于是点点头,沉默目送他离开。才结束燃烧没多久的密闭管制室面积不小,此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烤肉味和血的腥臭。医生说,你们也同样,如果不适应,可以立刻跟我们说一声,离开这里去做些别的事也行。他努力保持冷静,拳头却不自觉握紧。好吧。大家面面相觑,只有一个德国人耸了耸肩,用实际话语回复这位新的司令官新加的一道任务补充。医生多打量了一下他,和身材平平的死者和方才消瘦的男人不同,这个德国人的肌肉将制服绷得有些变形,虽然做过不少锻炼,但这跟西方大片里的英雄差不了多少的肌肉,其实是吃蛋白粉练出来的结果,医生并不认为这具身躯在能比他们两个在死亡面前强出多少。

技术顾问蹲下身,仔细观察刚刚被刨出来的尸体。她平日窝在自己的魔术工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这座天文台研究所的成员打的交道少之又少,尽管如此,她依旧认出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到底是谁。躲开了爆炸,却没能躲开建筑物坍塌,技术顾问比了个几世纪以前时,会对死人默哀祈祷的手势。众人散开,依照医生的要求开始清理爆炸后的管制室现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年轻亚洲女性神色复杂,双眼里透出不安与迷茫,下撇的双眉犹如误落波澜的柳叶。她展开尸袋,瞥了眼身前这位难得见到的,好似从油画中走出的古典女性,她打算移动压在另一截尸体上的石板。方才那个离开现场的同事已经挪走了几块碎石,在这底下是管制室里比较重要的一个操作台,虽然不及修理灵子转移等其他工程重要,但现在第一次灵子转移已经顺利结束,大家需要在没有任何外部援助的条件下,从垃圾里掏点有用的东西拼拼凑凑用。毕竟两个小时前,他们意外得知除了天文台意外的人类文明已经毁灭了。敛尸中她不免感到心凉。他们就像地球上最后的鲁滨逊,漂流到人类之外的荒岛中,可此处人类剩余的人类文明还能支撑多久?地球曾经居住过许多的生命,可那些已然成为化石。会不会人类的陌路也将如恐龙一般,被难以抵挡的大灾难吞没,文明统统付之一炬。思绪突然被询问打断。你认识他?声音同外表一般美得惊人的技术顾问仰头看向她,她自顾自的又摇了下头,继续说,你当然认识,给,希望你能帮忙转交这个东西给他的女朋友。她知道,这实际上算件好事,女朋友是不到二十之数的生还人员之一,然而坏又坏在男朋友的死亡,这是如今最常见到的事。世界上那么多人都在死亡,一瞬间死了七十亿的人了,也不缺他一个连砂砾都算不上的生命。技术顾问完整的念出了这具尸体的名字,名字很长,可她竟流利的仿佛在过去曾念过许多遍。冰冷的袖扣落入这个亚洲女人的手掌中,她透过眼镜,敏锐的注意到上头还沾有迸溅的几滴细小的血迹。技术顾问取下特制的袖扣的时候,带着些许湿意的血迹被她的指尖擦去了一些。亚洲女人还没从天文台突如其来的爆炸,和人类说不定要全灭的打击和错乱中缓过神来,有些愣怔的接下,收入进上衣口袋后,才同技术顾问点了点头。哦。她蹲下身,又后知后觉想起蹲下来口袋里的东西可能会掉出,连忙转了下身体和脑袋,一只手捏住上衣口袋下方的一点衣角,一只手拨了下拉链,查看里头的袖扣是否还在。还在。她在心里松了口气,确定过了才拿动拉链,将口袋封上。接下来她跟大家一起继续进行机械的移动石头,搬运尸体的行为,脑子里反复回顾回头拉拉链式,惊鸿一瞥间所见到的,袖扣蹭在口袋阴影里的那道毫不明显的血痕。她感到心惊,那血痕似乎在动,在往下滑动,冲过棉麻的布料,跨越阻挡它的线团,艰难的超越蛋白质甬道的阻碍。流动的姿态像是沙漠里爬行的毒蝎,管道间穿行的巨蟒,又像是哭墙的砖瓦里顺着缝隙溢出的眼泪。事后她仔细检查了口袋,其实这上头并没有血痕,口袋的附近的布料用的是黑色,就算是沾到了,她的肉眼也难以察觉。她脱下衣服,闻了闻口袋的气味,作为技师,她惯常喜欢往口袋里塞点能用得上的小工具,衣服难免沾上了混在一团的奇怪气味。最终她发现,口袋里的血味,可能还不如她的指甲缝里的浓。她借了同伴的香水,喷了一点,感觉自己对于香水的历史错误体悟的更深了些。

出于统计方便,大家按数字报人。有个别人已经认出了从废墟中挖出的死者是谁,但医生要求他们不要说出来。起码现在不要说。医生面露不忍的给尸袋拉上拉链,贴上标签,这是第四具尸体,他记得这个人,比自己年长十来岁,魔术天赋还不错,喜欢喝酒,酒品极好,为人骄傲而不自大,情感细腻却又生活粗犷,私生活混乱但也有过令他难以忘怀的恋情。他平常话如泉涌,醉酒反而一言不发,同事对他偶尔提到的“比发芽的马铃薯还致命的初恋”充满好奇,然而他从没跟任何人说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喜欢找医生锻炼自己那并不标准的希伯来语的男人宝贝般的藏着秘密的爱一直到了死,结果死了反而谁也不好奇他的爱情。力量是有限的,权力是扩张的,爱是无限大的,死亡是永恒的。罗马尼医生,罗曼医生,来一下。突然有人呼唤他。他甩了下头,踩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朝他们那头深一步前一步的走去。这是?罗曼医生接过半截碎成渣的宝石和黏在宝石背后的棕色的布料。哦,这是小所长……回复他的那人下意识说出了这个私下他们会说的称呼。年仅二十三岁的奥尔加玛丽·亚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亚在这个探索根源长达千年的世界里,好似一颗还未从果壳里冒芽的种子。她还年幼,远不如父亲马里斯比利那般温和而从容,聪慧且强大。这一切像是光怪陆离的梦,父亲的离世轰然击碎奥尔加玛丽孤独却也明亮的人生。迦勒底的第一名死者,死于二零一二年,太阳纪认为这是地球的最后一个更新期,对人类的净化没有降临,奥尔加玛丽的世界却彻底改变了。颠倒又摆正,糅合又展开。年轻的阿尼姆斯菲亚忙得像是台战争时期的电报机,打出请帖,又不断收下请帖,她的心意和众人的心思尽数掩盖在了记录电码的纸张背后,需要彼此细细分析各方组织好的话语。雷夫教授噙着笑,告诉医生,对她而言,这的确是战争。

此刻回忆起关于奥尔加玛丽的一切,他率先想到的是结束继承式后的那一幕。年轻的阿尼姆斯菲亚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倏地扭头,看向冒昧闯入的罗马尼。这副模样像极了儿时的她,握着拳头,怒瞪这个总让她多少感到不自在或是别扭的年轻人。她的背一如既往挺得笔直,愤怒与悲伤交织。又是大门唐突打开扰乱思绪后的皱眉,又是对自己在继承式上没有达到满分表现做出不甘的抿唇,既有骨子里天然的傲气,也有教育出来的一份端庄,她竭力模仿父亲那般自然的威严,却掩盖不住强忍困在眼眶里的泪光。这个表情并不好看,医生心想,就跟餐厅的调味品一样丰富。他知道人有很多感情,甚至可以做到两三种情感并存在脸上,但他认为,不能再多了,不能有四种,四份情感并存,只会变得虚假,人的心无法一下子承载过多的分量。这个理论既无逻辑,也全然不讲道理,奥尔加玛丽为此曾说他情感就跟正派魔术师一样单薄,他不否认。一方面,他的确喜欢用科学的经验和长久的观察,通过众人面部的表情来揣摩对方的心思,由此掩盖他真正为人层面上情感的欠缺。而另一方面,他肯定情感充沛是人类的美德,但这并不该是魔术师的正道。敏锐的奥尔加玛丽指出“他连骨子里都塞满了魔术师”的真实一面后,医生坦然承认了自己(不过他否定了小玛丽说的“虚伪”一词),也意识到了奥尔加玛丽在这方面的表现与其说是敏锐,不如说只是长期浸泡在这样虚伪的环境下,想要撕裂点什么满足精神的反抗,从而跟自己达成和解。(多像是现代的小孩子赌气,说自己要离家出走自力更生,大人们听到这里只会发笑,并起哄说“那你快滚出去吧”。)这个行为并不聪慧,完全无半点用处,身旁的马里斯比利一如既往微笑,不置可否,他没有在此刻教育女儿竟对客人丢了教养,也不对奥尔加玛丽单方面吃了火药般的怒言加以阻止,甚至他在这期间,头都没从家族的财务报表中抬一下。那时他正忙于赚钱和花钱,准备筹建迦勒底。不过,全然不像个父亲的马里斯比利在茶话会的最后,其实也还是说了一句话。他问奥尔加玛丽:这一切有什么问题吗?短短的一句话便轻易扼住了女儿的喉咙。育儿水平跟他大同小异的医生赞同点头,多么成熟的做法,他们并没有因此升级双方思想上的矛盾,既能让开始学着长大的孩子在大人面前表露锋芒,又能用简练而高效的话语,指明孩子目前的仍然欠缺的问题所在。孩子总能从父亲和智者的话语里受益匪浅。如今他已经记不住那场下午茶里,自己是如何回答奥尔加玛丽的了,大概同样是一句简单的劝言,他会说:若想效仿马里斯比利,你须留意智慧的话,倾听聪明的言语,谨守谋略,嘴藏智识。平心而论,这的确是句诚恳的建议,但也因此让奥尔加玛丽自那时起,就对他心生怨念。在那种语境下,学什么,又要像谁,都是在抹黑她眼里视作憧憬之星的父亲。她从不掩饰自己对医生的厌恶,二人相识十年,一半的时间里,二人没能见到面,也没有任何通信。奥尔加玛丽没法让他父亲少接待这个突然闯入他们家的男人,她只能避免让自己变得不开心,于是她禁止仆人汇报跟罗马尼·阿基曼有关的消息,仿佛只要如此,倒入过蜂蜜的红茶就绝不会出现沉淀的茶渣。而那时医生始终不知道奥尔加玛丽对自己的敌意,他很忙,忙到错乱的希望一天能有四十个小时。他深切地认识到了时间的短暂,肉体的虚弱,失去力量后,混迹人群中作为个体的极普通感,不虔诚的信徒醉醺醺的大谈他信奉的主皆是空妄,街头的流浪汉竟也能贪图他的财富而不受刑。好吧,现代社会有太多他不理解的了,他没时间辩经,也没时间跟混混周旋,他不仅要学习丰富的知识,还要补习如何做个人。在茶话会后不久,他便拿了马里斯比利给的钱去各国学习,数年未有回到宅邸。期间很少能听到有关奥尔加玛丽的消息,偶尔得知,还是跟马里斯比利的通讯中自己兴起打探一句。可马里斯比利对奥尔加玛丽也不太清楚,他压根不追踪自己这个孩子的成长,只知道奥尔加玛丽还在读书,于是他跟医生说“大概又长大了些”。时隔数年,他们二人的正式见面,是在马里斯比利死后。

他听他的同事,那个在虚数魔术颇有造诣的雷夫教授说,奥尔加玛丽这几天状态并不好,于是仪式一结束,他带着自己准备好的药给奥尔加玛丽送去,却不想一推开门,有了奥尔加玛丽怒瞪他的那一出。他说:我不清楚你需不需要,放这里了。没什么,就是有助眠作用,如果你需要我帮你检查身体的话……他开场干笑了三声后才反应过来,对一个丧父的人而言,笑声可能比改造摩托的油门声更为刺耳。进来还不到半分钟,他就已经后悔了两次,嘴巴说得飞快的同时,他在大脑反省自己的行为。是的,不该现在打扰她,起码进来前,应该先向雷夫教授确认一下奥尔加玛丽的状态和私下见面的时机。数年后的他,仿佛多出了几份奥尔加玛丽曾经痛斥他缺失的情感,她在未来体会到这一点后,淡淡的说:你好像变了不少,不过我本来也不是很了解你。有意错开奥尔加玛丽的注视,放下手里拿出的东西,外表并不比对方年长多少岁的医生习惯性挠挠后脑勺,结果手碰到了自己的马尾,他因此仅碰了碰发带,三根手指捏了下自己束的发辫分散自己的懊恼情绪。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奥尔加玛丽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送去简短的逐客令。医生神情认真的补充道,如果你有任何麻烦,我会……我跟雷夫教授都会尽可能帮你,玛丽,你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他担忧奥尔加玛丽的状况,肉体和精神,一个优秀的医生应该两方面都要考虑,这是他几年前学医时学到的知识,为了践行这一知识,他始终在行医的路上尽可能的予以患者细致照料与温和关爱,即使是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这个患者,他同样这般。为此,这句叮嘱和支持参半的话,这几年来医生对奥尔加玛丽重复了许多次,甚至是几个小时前,奥尔加玛丽将他逐出管制室前,他又说了一次,不过那时的奥尔加玛丽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他不知道。或许在奥尔加玛丽的心中,这句话并不比狼来了的谎言更真实多少。人心比科学和魔术更难测,玛丽从不对他说太多,她更喜欢跟雷夫教授吐露自己的心意,可现实告诉他们,雷夫教授是阴谋的策划者,是屠杀了诸多迦勒底职员和奥尔加玛丽的刽子手。他过往对玛丽的关心绝对发自内心,现在却只能触摸手里残存的碎片,回味鲜活的死亡。蒙灰的宝石满是裂纹,猝不及防刺了下他的手。便是这突然一扎,将他从隔着毛玻璃的点滴往事中拉了出来。这些故事在之后也会像那被编号四的死尸一样,尽数掩盖在忙碌的生死底下,等到了春季,大概有人在荒原里问一句,今年的尸体是否开出了花。医生微微活动手腕,碎片滚了几下进入掌心,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谛视这枚宝石了,他在珍惜这每分每秒——果然很像。无人知晓性格一向被称为温和的他,会在满是秘密的心间,如同冬季过后的雨水,如同苹果树下苏醒的贤人,多少显得冰冷的,对手头这少的可怜巴巴,勉强算得上是遗物的东西吐出一句其实已经足够温情的评价。他肯定自己未来倘能再看到这种颜色的宝石,会率先想到此刻手里的残渣,紧接着联想起有着同样颜色的鸽子眼姑娘。如果有机会,他想对其他那些对她的人生感兴趣的人们描述她的美丽,高傲,夸赞她全身心都奉献给了家族和使命。炸弹特意埋在了她的脚底下,想必她肉体的死亡比其他任何人,在那比一瞬更短的一瞬间中离去的最早。这便是迦勒底的第二个死者,死于二零一六年的冬季,在短短的一夜里连环死了三次,进入管制室发现大爆炸后,他以为奥尔加玛丽死了,之后在冬木,他目睹奥尔加玛丽去死了,现在在管制室,最终确定奥尔加玛丽的灵与肉完全死了,她淹没在自己珍爱的地球灵魂之海。死得过程如此坎坷,却也不失为一种仅有冷漠的死神才会欣赏的浪漫。

捕捉到面前职员里一闪而过的悲伤,医生有些惊讶。讨厌她的,仅是瞥见她的裙角,听到她的声音都能无比厌烦,奥尔加玛丽同样如此,这个年轻的阿尼姆斯菲亚情感比同事和同龄人更为外露。对于试图沾染他们家族宝物的,对父亲遗留财产怀有觊觎之心的,用有色眼镜和挑剔目光,用谄媚假笑和亲近言行走进她的人们,年轻的阿尼姆斯菲亚只能,也只愿维持面上基础的礼貌。实际上她更喜欢那些真诚的人,比如特莉夏·菲洛兹。然而这类人在世上少之又少,都还没等她长大,就仓促的跌入了河流里。玛丽,你代表的是阿尼姆斯菲亚。奥尔加玛丽自出生起便被灌输使命一词,她那时还不是很清楚使命是什么,只知道比书籍的知识更加暧昧,是更为抽象的存在,但它却又像下午茶的小蛋糕,只要努力完成今日的功课并且耐心等待,那她之后将会得到它。小奥尔加玛丽自己在心里对此下了定义,懵懂的应声表示知道。只要是父亲的话,功课也好,使命也好,她都会努力做出满分的成绩给父亲。使命这种长期的任务暂时不懂,但骄傲却可以是人能够自发明白的情感。时隔数年,医生和二十岁的阿尼姆斯菲亚再次见面时,率先看到的是从她口鼻中呼出的,一大团如同从奔驰的火车蒸汽孔中冲出的灼热白雾。过了一次半的呼吸,奥尔加玛丽那苍白的半张脸才在寒风间显露出清晰的线条,她已经紧紧抿住了唇,丧服的黑与呼吸的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医生为此都愣了愣。他想跟奥尔加玛丽说,你原来长大了。但他实际说的是,跟我来吧。他是天文台医疗部门的最高负责人,正是他最终确认了马里斯比利的死亡。很遗憾,的的确确是自杀,无论怎样,都是自杀。我们试过魔术和现代科技追查线索,但很遗憾,没有任何发现。任谁都能看出那时还在读书的少女心中回响悲伤,看谁的眼神都充满敌意和猜疑。人依靠宗教解释苦难,宗教为此创造原罪一词。在极度想要否认某件事时,人总会想发设法寻求合理性和借口,奥尔加玛丽此刻正需要一个合格的罪人来发泄。但在这件事上,他委实觉得不存在任何罪人,其结果便只能是奥尔加玛丽自己承受一切。听完他的话后,奥尔加玛丽的眼皮抽了抽,双唇微启,似乎是想要针对他并不完善的话语,再补充些什么不切实际的假想。他猜,她可能是要说迦勒底会不会有人憎恶父亲,会不会是迦勒底内潜伏另一股势力,伺机想要阻止父亲的计划。总而言之,她需要一个可以十分蹩脚的借口,解释父亲的自杀具有不到一成的合理性。但他早有准备,说出肚子里的草稿来比预想还要更为流畅。见少女苍白脸上那摇摇欲坠的挣扎,瞬间为浓烈的难以置信所席卷之时,他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方才说的,正是马里斯比利死亡前夜,他跟人造人玛修·基列莱特一起看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名言。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阿尼姆斯菲亚家的女儿,你要冷静。在奥尔加玛丽的耳中,面前这个父亲信赖的年轻人正在模仿父亲的说话方式,连语气都那么相似。情绪入脑的她不知道,这个语气其实是过往的他惯用的一套直白,跟他父亲全无关系。这很常见,可奥尔加玛丽执着的认为他又一次在她面前摆出了过去他那独独压她一头的冷漠魔术师做派。

她始终不清楚,这个突然被带回家,没什么魔术回路和天赋的男人,却能比他这个当女儿的更得父亲信赖和注目。父亲会跟无趣的他花上一天的时间尽聊些无趣的股票财产,却不会多分出时间,好好看一看她完美无缺的成绩单。我明明是父亲的女儿,可这是为什么?得知自己没有半分灵子转移资质的奥尔加玛丽崩溃的询问马里斯比利,马里斯比利头也不抬,微笑着回答她什么用没有的话语。是啊,这是为什么呢?父亲的笑容像极了蒙娜·丽莎,站在卢浮宫里欣赏时,奥尔加玛丽听着导游说有人对蒙娜·丽莎的笑容成分做扇形图分析,有愤怒的百分之几有悲伤的百分之零点几,奥尔加玛丽唯有沉默。

少女推开医生伸来的手,她站起身,拔高声调,句句尖锐的质问里裹含泪水。我知道,我知道我要冷静,可是父亲为什么要自杀?明明这个地方是他的毕生心血!他还没看到他期待的东西!罗马尼,罗马尼你跟我说父亲为什么要自杀!既然没人杀他,你们都说没人杀害父亲,这里很安全,可你们考虑过会不会有人逼迫父亲去自杀的可能?父亲他完全没有必要自杀啊!雷夫教授摁住愈来愈激动的奥尔加玛丽的肩膀,沉声道,奥尔加,为什么你执着要往马里斯比利的死亡上安排一个凶手,如果是这样才能让你好受些,那就当是我做的这一切吧。奥尔加玛丽退后一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连连摇头,不,怎么会,雷夫你才不会做那种事,不……不,抱歉。她颓然的低下了头,独自拥抱破碎的心。他们离开房间,推门便看到朝着头走来的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和其他几名由马里斯比利带进迦勒底的年轻魔术师们。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奥尔加玛丽只认识为首的这个男人,这是父亲最优秀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弟子。请节哀,老师突然离去,我们也非常难过,我们可以向你保证,在老师出事后,我们细致检查了迦勒底每个区域,排除了一切可能。奥尔加玛丽沉默不语的听完一切,得体而客气的感谢他们对自己父亲的哀悼和后续细致的调查。至于其他的,她也已不想说了。四周的人都在告诉她父亲的死亡就是如此突然,却也死的如此正常。她不清楚到底不对劲的是她,还是这个与世隔绝的天文台。

你看她像不像一个跟自己赌气的孩子,雷夫教授在奥尔加玛丽的身体检查后,如此评价。他没等医生的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正戴着比脑袋还要大一圈的王冠。这是所长的宝石。职员有意放低了声音,好不妨碍其他还在收尸的同事们的工作,毕竟一旦听到这个称呼,大家都会看过来,统领这个机构的人本该是他们的主心骨,如今连尸体都在爆炸中炸得精光,地上的鲜血或者墙壁上的一些组织或许有她的部分,可谁也没法再去花费时间精力好好分析那些碎片究竟来自谁的身体。医生喉结上下微动,他当然知道,这就是他送的,宝石里还残留奥尔加玛丽的魔力。来到迦勒底后,她养成了用抚摸领口的宝石来舒缓情绪的习惯,通过往里头注入一点魔力来增强身体内能量的流动,从而转移情绪,这个方法还是他提出来的,奥尔加玛丽事后也承认确实有效。她需要医生,但比起单纯的医护,更需要心理方面的治疗。他回想起最近的一次医患对话。还是少吃点药吧,你身体会吃不消的,他温声劝慰道。奥尔加玛丽的睡眠质量并不好,精神状态也不佳,为了今天的这次灵子转移,她从早忙到晚,每件事都相当上心,反复确认无误。二十三岁的她背负寻找人理之光突然消失缘故的重任,无意识间将压力带给了全迦勒底的人,以至于某次他去食堂吃饭时还听到了员工的抱怨。这么年轻,怎么不让时钟塔选个阿尼姆斯菲亚家能干的来,作风不如所长稳健,能力也没沃戴姆先生那么强悍,我们勤劳的小所长今天对我的工作反复问了好几次,总是强调那重复的内容,既然那么不放心,怎么不叫她最放心的雷夫教授来做完一切得了,贵族派大小姐脾气可真不好伺候。医生背对着他们,默默听完他们的对话。这该如何是好,他明白职员们的不满,也知晓玛丽那头的困境,奥尔加玛丽来到迦勒底经手父亲的遗产,在他的层层带领下最终触及核心,得知父亲居然在这里制作人造人后,年轻的阿尼姆斯菲亚从此便没再好好睡过觉。一直依赖魔术助眠,久而久之竟练出了抗性,雷夫对此很是头疼。奥尔加玛丽意识到自己精神状态不行,听取雷夫的建议,去找了医生。听好了,罗马尼,这件事不许外传,也不许留记录,你现在只需要给我开一点助眠的,是叫安眠药吧,给我开一点那个药。吃药总不能长久,医生试图对她进行心理调节,然而奥尔加玛丽并不信任他,调节总以失败告终,取走的药量愈来愈多。前几天他再度跟奥尔加玛丽说明服用过多的情况会有多糟糕,可奥尔加玛丽已经有了药物依赖,自己的苦口婆心没让奥尔加玛丽听进去一点。他这才终于清楚让奥尔加玛丽好好的睡一觉是有多么困难,她对自己和迦勒底的都很是严苛,长期精神高压,却又同时对迦勒底所做的魔术师行为怀有普通人类那样的愧疚,迦勒底无法给她归属感,她还时常恐惧人造人玛修将会杀了站在迫害者立场的自己。其他崇慕强者的魔术师们从未主动追捧她,予以她如同基尔什塔利亚那般的肯定与敬佩,他们需要一个领导者不假,但他们本就在魔术界里颇具才能,唯有绝对的强者才能对他们的力量进行统合和调配,年轻稚嫩的奥尔加玛丽显然不达标。在这种情况下,具有讥讽意义的这个称呼便诞生了。小所长,小所长,可爱的小玛丽,年轻的阿尼姆斯菲亚,平日里公开场合称呼奥尔加玛丽的只有所长一词,但私下里一切看不起她或者厌烦她的人,便会往前头加上前缀。奥尔加玛丽早就听到过,她不喜欢这个词,这会显得她低人一等,就跟她的年龄和阅历一样,在这个天才辈出的天文台里比谁都要矮一截。医生不止一次看到过奥尔加玛丽秀丽的面上覆上阴影,阴影里沉淀着沮丧,怀疑,失望,愤怒,无力,迷茫,比此刻医生掌间破碎又蒙了灰的宝石还要裂得更为粉碎。

医生第一次与奥尔加玛丽会面是在他刚刚变成人类不久,在安排好自己的出路前,暂住在马里斯比利的宅邸里,反正这里足够大,多一个客人少一个客人无所谓。那时他在飞机上睡的太久,夜间并无睡意,于是推开房间门,在走廊上散步吹风,他因此遇见了听闻父亲从日本归来,正兴冲冲从学校赶回家的奥尔加玛丽。您是?奥尔加玛丽连忙停下有失礼仪的奔跑,飞快收起面上的惊讶和警惕。面前这个年轻男人身着材质独特,价格不菲的睡袍(好像是他们家的,小玛丽心想),眼神和气质都透出一股疏离感。回来的路上她听自己的家教老师提到过家里来了客人——小玛丽提起裙角,优雅且骄傲的同他行了个礼。晚上好,拜访阿尼姆斯菲亚家尊贵的客人,我是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现任家主的女儿。是马里斯比利的孩子啊。他微不可查的颔首,以往一般这样他就当接见过臣子了,点了头后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于是他想,自己或许该说些什么,那就自我介绍好了。他说,我是……还未想好名字的他开头说了几个单词便卡了壳。我确实是你父亲的客人。他重复了一遍二人的对话。奥尔加玛丽以往也没见过会这么回话的人,面上笑容微僵,但依旧礼貌的表示问候,她说,很高兴见到您,愿您能在此处过上一段舒适的生活。以往打扮的美艳无比的公主王妃们拜见他,他只需一句话便可以让女人们感激涕泪,于是他挂上端庄的笑,将这句话也送给了奥尔加玛丽:你的礼仪学得还不错。奥尔加玛丽一愣,面色瞬间又气又窘。是的,这样生动的小玛丽才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孩子。

迦勒底没有准备太多尸袋,奥尔加玛丽的宝石没法独占一个。医生劝慰的拍拍员工,让他继续工作。虽然用上了力气,但那一拍就跟有气无力,耷拉在礁石上的海草一样。他心想,之后找个机会收好吧,于是将宝石郑重的放入自己的口袋里。给奥尔加玛丽提出带个宝石的建议时,奥尔加玛丽以为是魔术用,接过他送出去的成人礼物,往宝石里头注入魔力,他连忙阻止,重新解释自己的主意。我还以为你会是送花的类型,奥尔加玛丽明白意思后,放下宝石,喝了口他泡好的红茶,嘟囔说。医生愣了愣,旋即挠挠脸颊,讪笑说:其实我想过买花,但是鲜花运到迦勒底就不新鲜了,而且宝石也更适合你,用处更大。原来你还是个实用主义者……奥尔加玛丽鼻子轻哼出一个音节,她知道医生曾经去战乱地区当过无国界医生。如果所长你想要想花的话,我去温室给你摘一朵?医生见奥尔加玛丽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连忙否定这条建议。说起来,你也不算正统魔术师,你有家人吗?医生点头:有,不过都死了。朋友呢?医生略一思考,迦勒底的同事算朋友吗,到时候可别发现他把别人当朋友,对方只把他当同事。恋人也没有?这个问题继续问倒他,不知道现代社会下,他的妃子们算不算恋人?医生心虚的移开视线:呃,没有……吧。那你过的还挺孤独的。奥尔加玛丽对此既不怜悯也不同病相怜,而医生却觉得自己好像被说中了什么,这次不是玛丽的叛逆,而是一种敏锐的直觉在作用。莫不是她儿时的灵性回来了一瞬?你真厉害,他发自真心的赞扬道。奥尔加玛丽怒瞪他一眼,医生连连补充,但其实我不觉得孤独,其实我每天跟魔法☆梅莉共话真心。出于好奇和方才靠谱的建议,对所谓虚拟偶像全部了解的奥尔加玛丽多询问了下,其结果便是奥尔加玛丽愤怒的将医生赶出了办公室。两人少有可以聊天打闹的轻松时刻,毕竟更多时候,是奥尔加玛丽单方面的抗拒医生的安抚和调节。她少见的拥有和魔术师不相符的普通人的伦理道德,正因如此才一直无力承担过多性命的分量。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做人体实验,会为了践行他们一族的使命而践踏宝贵的生命。她不敢思考以前被处理掉的胚胎和失败品有多少,他们又是如何在这个天文台里被处理掉的。他们会杀了我的,罗马尼,他们都是因为我们而死啊。奥尔加玛丽得知父亲不为人知的实验后郁郁不乐,没过多久更是得了病,晕倒在了所长办公室。事后医生试图撬开奥尔加玛丽的心扉,她也在虚弱间,第一次跟医生倾诉起了自己心里的恐惧。那个叫玛修的孩子,她一定在憎恶我。医生惊讶发现无形的黑洞诞生于她红色的喉间,黑洞很深很长,从舌头后方呈螺旋状,攀到了胃底,鲜花吃下去会化作泥土,星光吃下去会被刺穿,她的消瘦和疾病是罪恶的凭证。医生担忧柔软的舌头会折断小阿尼姆斯菲亚的骨头,又着急两个朵百合花般的少女间凭空产生的误会似已交颈相错。于是医生说:怎么会呢,玛修是个单纯的孩子,我一直在照顾她,我向你保证,她绝不会伤害你。奥尔加玛丽难以对单薄的话语予以信任,她沉默以对。医生见到绳索牢牢钳住了她的舌头,黑洞咀嚼银白纤瘦的灵魂,他如梦初醒,终于明白奥尔加玛丽真正需要的对话,可她真正想听到的那些,以自己的立场却又说不出口。他到底不是玛修,没法代替她十足保证,也没法在两方选择其中一方,抛弃掉另一边。他或许太平等了,隐约记得过去曾经有谁因此厌恶他。他定定的注视奥尔加玛丽,郑重的说:玛丽,我会帮助你的。奥尔加玛丽难以掩盖失望,两端的眉头逼近彼此,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鼻间泛出一点皱纹,蔷薇的面庞被拧成了一颗失水的番茄。她悲观的想,早该明白的——这个软弱无力的男人总是在重复一件事,一句话。奥尔加玛丽没有多说什么,她转过头,不再看医生,无言表示的送客,任由黑洞彻底占据她每根发丝与汗毛。她再也没跟他袒露真实心声了。

所以你是在跟我说后悔吗?后悔的想要一头扎进南极洲的浮冰下深潜,还是泡在撒哈拉的沙漠里仰泳。

糟糕透了,比你说的还要糟糕透了。唉,我该怎么形容我的后悔,如果我能帮到玛丽跟玛修该多好。

那你继续空想下去吧,你分明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这种认识让我更后悔,我应该做些什么的,可我什么也没做成,最终成了我什么也没做的模样。

你是个多么笨拙的家伙啊!不说漂亮的话安慰女孩子,让她信任并依靠你。女人需要的并不是你能实际为她们做什么,而是更注重你的态度。道德需要对错,态度却可没有对错。所以我早就说了,你温柔的爱看上去是一层柔美的纱,摸起来是一片轻盈的云,最后空空的双手只会沾满无果的眼泪。

无果,怎么会无果呢,我只是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你思考过?

我思考过,当然,我思考过要不要说。

那你思考的结果是什么?

我并不讨厌所长。基尔什塔利亚淡淡的说。出面教育在背后里埋汰奥尔加玛丽的两个职员后,端着茶杯来到医生旁边。他所说的这一点医生知晓,在这样的环境下,基尔什塔利亚是为数不多正面肯定并支持奥尔加玛丽行动的人。听说医生你又被所长赶出办公室了?医生尴尬的挠头讪笑。基尔什塔利亚摇摇头,他说:我并非挖苦你,不过医生,我认为你可以尝试换位思考,或许这样能够帮助你跟所长建立良好的沟通。医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在所长眼里,我们跟你是一边的,但我又知道你跟我们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同路人。我对于老师的所作所为相当清楚,我知道这并不对,但是为了实现我们的梦想,我可以接受,哪怕让我成为代价的一部分,我也很乐意,一切牺牲都是必要的。医生你知晓我们的梦想,但是对于这些代价,你只是不赞同,认为这是错误的而已,你拥有正常的逻辑和普通人的道德。比起说共犯,你更像是个受邀的看客。而所长跟我们都不同,她完全是个局外人,无关者,如果不是老师突然去世,恐怕她也不会踏足这里。有着和马里斯比利相似气质的基尔什塔利亚的这句话倏地将医生拽回过去,他依稀记得初见的那日晚上,他目送小玛丽跟父亲问候了一番后欣然离去,那时的他不理解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也看不懂马里斯比利的态度是好是坏,他平静的问:只有一个?马里斯比利点点头。他说:很小。马里斯比利赞同的继续点头,说:文明的温床将人养得过于娇嫩,天真且软弱。他问:她将行你的道?马里斯比利笑笑:未来会有需要她的时刻。他听完需要的答案后,便站在窗边沉默的观赏月下花圃。直到马里斯比利忙完手中的工作,合上钢笔,笔盖合上发出的轻响的同时,他目送自己长久注视的蜘蛛网随风坠落,滚入草地。马里斯比利走到他的身边,问:你看到了什么?他说:有只落入蜘蛛网的苍蝇大概死了。马里斯比利莞尔:那是什么样的苍蝇?他说:绿豆大小。马里斯比利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你在为苍蝇的死悲伤吗?他回答道:死不过是生的延续。马里斯比利挑起一侧眉头:如果现在你面前死了一个人,你的悲伤会比一个绿豆大小的苍蝇重吗?他言:智者躲避,愚者遭难。马里斯比利说:看来我便是这个可怜人的灾难了。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微笑问:如果死的是我呢?火烧的巨山从天而降,大海变成血,遍地都是烧焦的生命。失重感迫使医生的脚狠狠往下一踩,他猛地抬起头,大口喘气,焦急看了看四周,彻底清醒过后长吁了口气,龇牙咧嘴的挪动他麻痹了的手和腿。为了帮奥尔加玛丽尽快接替迦勒底的事务,他每日都陪同奥尔加玛丽出入迦勒底各处。直到目前,除了关于玛修的事还没跟奥尔加玛丽说以外,其他的基本也都介绍的差不多了。要告诉玛丽吗?医生摘下手套,来到洗手台捧水洗脸,冷水的刺激让他一激灵后清醒了不少,他撩了把湿润的刘海,又继续接了一碰水,将自己的脸淹进掌间,努力回忆那晚的马里斯比利究竟在说些什么,数秒后,捧着的双水嘭的打在洗手台壁里。医生握住台边,镜中的自己正朝犯人投来漠然的审视。他分明下定了决心,却不清楚究竟是从彻底从下坠的噩梦余韵中脱身,还是陷入更深更黑的梦魇。老师是我们跟所长最大的隔阂所在。所长对你的了解恐怕还不如我,在她眼中,承认这个结论的你被划入了我们的范畴之中,因为你知道老师的所作所为,你跟所长一样并不赞同——不然你们不会对人造人项目那么反对,所以哪怕老师真的被有心人杀了,恐怕你也毫不意外。我信赖我的魔术,魔术查不出第二个结论,那就不存在第二个结论,医生你除了信赖眼前的现实和你的医术,或许心里也会将老师的自杀视作一种为恶的因果吧。抱歉,最近在跟佩佩对话,不自觉间学了一点他教的东方词汇。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恕我冒昧,医生,在所长眼里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在你的国家会被法律如何判处?他沉吟片刻。

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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